《不露声色》第一章&第二章
Chapter1.偶遇即为特殊制造的巧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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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艺璇从事幼师五年，也遇到过很多次家长因为某些原因而耽误接孩子回家的情况。可像今天这样一直把孩子放在幼儿园里到十点的，甚至于打不通电话的情况，她还是头一次遇见。
“千岁啊，你小姨她是不是忘记你了啊？”她蹲下身子抬眸望着独自坐在小板凳上做算数题的小男孩，神情专注地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担心自己会被抛下，在内心的好奇心的驱使下，段艺璇瞬间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。
“放心啦段老师，我小姨还是很靠谱的。”面对着如此一张洋溢着天真无邪又无比自信的笑容时，段艺璇发誓，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“靠谱”的小姨。
“啊……都已经十点了吗。”刘姝贤终于还是做完了手头的工作，抬手看了一眼表，又突然想起今天姐姐下达给自己的接孩子任务，不自觉垂头叹了口气，揉了揉酸涩的眉间，走出了办公室。
刘千岁刚预习完后两章的内容时，刘姝贤的车已经开了进来。
他轻轻合上课本放进书包里，回头冲段艺璇笑:“段老师，小姨来接我喽，明天见。”
段艺璇立即叫住刘千岁，伸手帮他提书包，打算顺便去见一见那个小姨，可人还没踏出门口，手上的书包就被接了过去。
“我可爱的岁岁，我来接你了！”
刚刚还在脑中油然而生的一股怒意，在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后，顷刻间如同暴雨般倾盆而至，浇灭了心头高高燃起的那团火焰。由远及近转为细微雨丝，一滴一滴坠在心间，敲打着悸动的心脏。最后对上那人染了晚雾的眼眸时，过分得连零星碎点也没有剩下，就全部湮灭在空气里。
“想我了吗？”刘姝贤拉着小外甥柔软的手，声音也跟着放软了。听到他意料之中满意的回答后，才抬头看向那个穷追不舍的视线的主人。
“好久不见啊，段艺璇。”
来的路上，刘姝贤做足了心理准备。可在她还没走到门口时、望见里面坐着的段艺璇时，还是不争气的转移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。
是光太刺眼了，她这样安慰自己道。
空敞的教室里，灯光打得格外明亮耀眼，与外面的黑暗环境格格不入，里面的人就这样安静得坐在旁边，晃眼得连嘴角牵起的笑容也看不太清。
明明是那样柔和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陷进去的目光，段艺璇却只身从中奋力抽离出来，连带仅存的些微缱绻也消逝不见，转而将责备带上眉梢。
“刘姝贤……女士，”她咬着嘴唇支吾半天，才吐出个敬称来，选择性忽略掉有些别扭的感觉后继续开口道:“既然说好了要来接孩子，那么就要守时，让千岁一个人在这里等你这么久，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。”
“哪里一个人，这不是有你在吗。岁岁有段段老师陪着，一定不会孤单的，对吧？”刘姝贤没有再看她，而是扭头冲小外甥和蔼地笑着，小机灵鬼一下子就接收到了来自身旁人的信号，仰起脸冲段艺璇笑起来。
“嗯，我最喜欢段老师了！”
“我也最喜欢千岁了！”段艺璇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头，直起身时瞥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刘姝贤，心里叹了口气。
果然，油嘴滑舌是家族遗传。
“就算是这样，也要提前通知一下，电话也打不通……”段艺璇声音低了下来，语调却还在埋怨，心里计较不能让这个人每次都轻易得逞。
“我工作的时候注意力比较集中，但是已经紧赶慢赶过来了。”
“你是在工作，可我要下班啊。”
“岁岁，原来段段老师是在生气耽误她的时间了，不想浪费宝贵的下班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呢。”刘姝贤最为擅长转移矛头，果然成功激起了小外甥的愧疚和委屈感，以及――正在摇头摆手的段艺璇的慌张无措。
“不是的，我只是说……你应该接下电话，或者至少提前打个招呼……”
“――哦，下次不会了，”刘姝贤将书包挂在肩头，盯着段艺璇的脸半晌才脱口而出接下来的话，“如果段段老师还会打来，我一定毫不犹豫放下事情，立马接起来。”
“不，如果下次不能赶过来，是你给我打电话，提前告知我。”从小到大，段艺璇一看见刘姝贤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，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抽上去打人的手。
“好，只要段段老师不挂我电话，就一定可以接到我的电话。让你陪了岁岁这么久，晚饭都没吃吧，作为补偿，我请客。”刘姝贤侧身让开身后的位置，一辆亮红色的汽车在暗中极为乍眼。
“不必了，太晚了快带千岁回家吧。”段艺璇的目光穿透薄如蝉翼的镜片直跌进刘姝贤浅浅的眼窝中，那里曾有一汪令人向往而欣喜的清潭，清澈到一眼见底，潭底尽是简单的欢喜。
“还有，别叫我段段老师了，”但现在段艺璇已经从中读不出任何的东西，一汪清潭不知何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大海，“我觉得段女士这个称谓，就挺好。”
她想一探究竟，却不敢。因为见过一次发作的狂风巨浪与极速搅动的漩涡，所以她知道对她来说，那些都太危险了。
没有再次接触，却已经感知到它的威力了。晚上，段艺璇果然失眠了。
所以当她早上顶着一双黑眼圈去教室时，毫无疑问地被刘千岁精准捕捉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。
“段老师，你不喜欢小姨吗？”
刘千岁的手中还握着半块饼干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着急塞进嘴里，而是一直盯着那双好看却憔悴的眼睛看，仿佛剩下的半块饼干跑进了那里去。
不喜欢吗？可为什么再次见到后还会按捺不住的有所顾忌、期待，触动心弦。
“段老师讨厌小姨吗？”刘千岁眨眨眼，吞掉了手中剩下的半块饼干。
又怎么会讨厌呢，明明自己的情绪会因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“为什么会这么问，千岁觉得是怎样的呢？”一旦仔细观察起刘千岁的五官相貌，就会越来越认同两人的相似性，就连说起话来也好像是相通的――讨人喜欢的时候、惹人生气的时候。
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身边呢？
“因为在看到小姨出现之后，段老师的眼眶就变得红红的，仿佛受了好大的委屈呢。”
“好大的委屈啊，那是多大啊？”段艺璇笑了，眼睫微微颤动着，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喂给他。
明明都已经……不重要了，但真的不重要了吗？
“嗯……比我没有吃到想吃的东西还要委屈。”
刘千岁认真思考、回答问题的模样逗笑了段艺璇，她点点头同意道:“那还真是好大的委屈了。”
“所以你们段老师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她把问题又重新抛给了你。”刘姝贤蹲下身子帮千岁换鞋，虽然她今天按时到了学校去接他，可却没有看见段艺璇的身影。她现在有点后悔，开始暗自决定明天是否要再提前一些时间到。
“可我觉得段老师不讨厌小姨。”刘千岁穿上拖鞋话说一半就跑向客厅，刘姝贤头一次觉得这个小外甥太会懂得如何折磨人了，她急忙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，鞋子也顾不上换就追在小人精屁股后面追问答案。
“因为段老师不止眼睛红了，她还偷偷笑了，我看见了。”
什么嘛。
刘姝贤放开千岁的手，无奈地摇摇头。她十分不自信，因为没人知道刘千岁看见的所谓笑容，到底是什么涵义。
就算不讨厌，也谈不上喜欢吧。
Chapter2.爱屋及乌，根株牵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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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的两个礼拜刘姝贤也偶尔来接过几次千岁，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千岁的妈妈自己过来接他。不是刘姝贤来接的时候，段艺璇就会想，她现在在做什么，忙不忙。
时间一长，索性不再躲在办公室里不出来了，也开始跟着孩子们站在门口等家长。
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拥挤着无数急切的家长，喧嚣之中翻滚着的热浪终究还是把段艺璇拉着千岁的手扯断了。
她踮起脚尖撑着小小的身子四处张望，平常极其好用的高分贝嗓门在此刻却被人群轻松包裹住，显得尤为无力。
脚步逐渐变得慌乱，突然的凉意袭上了脚，段艺璇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另一只鞋子也被人给踩掉了，踉跄之中便被人拉住手带到了怀里。
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那只没有鞋的脚――正安全稳健地踩在一只红色的运动鞋上。不等她确认，怀中的人调侃的话语已经落入了微红的耳畔。
“呦，这不是段段老师嘛！怎么，几天不见这么急着见我，等不及都往门口挤了？”
“瞎臭美什么，我急着下班。”段艺璇不想把刘姝贤的话往深了琢磨，逮着字眼就迫切想要反驳她，以至顾不上挣脱那双环住她腰身的有力的手，更没注意到某人对自己毫无更正的称谓。
“再急着见我也要注意安全，你这么矮藏在人群中很难被发现。”
刘姝贤毫无征兆的弯腰动作让段艺璇突然失了平衡，她连忙伸手扶住底下的肩膀，虽然瘦弱却意外的可靠，站稳脚跟看着那人轻轻将手中提着的鞋子放下，再替她仔细穿上。细微谨慎的动作一下子让人失了神，甚至忘记计较话中的调笑。
鞋子穿上好久，段艺璇才回过神来，紧张得望向四周无果后，眼神就更加焦灼了:“怎么办啊刘姝贤，千岁不见了。”
“千岁？在我车上呢。”
刘姝贤淡然答道，转头看向车子，段艺璇跟随着她的视线果然瞥见了坐在车里冲自己打招呼的千岁。
“既然这样，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等等，我……不……千岁有话对你说。”不等段艺璇回答，刘姝贤便牵着她上了车。
“千岁，你有话要说？”段艺璇转身看着后座的千岁一脸狐疑，自然错过了身旁冲千岁做眨眼的刘姝贤。
“嗯，明天是周六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
“也是我的生日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老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。”
“妈妈说可以请朋友过来一起吃饭，我想段老师也能来。”
刘千岁从来不会让刘姝贤失望，那段艺璇呢？
段艺璇微微蹙起眉毛似乎是正在思索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，在转头注意到刘姝贤投过来的目光后，不可捉摸地笑了。
她一笑，刘姝贤就慌了。
“当然可以，段老师最喜欢千岁了，即使是看在千岁的面子上也会同意的。”
“好耶！”刘千岁高兴得向后仰，小眼巴巴得盯着刘姝贤，想要求一个表扬，刘姝贤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。
“那……”
“那正好我送你回家吧！”刘姝贤及时地打断了段艺璇的话，神色凛然令人无法拒绝。
段艺璇低下头，没有说话。
三人一路上沉默不语，谁也不敢挑起这个话语权。直到段艺璇下了车，感觉气氛不再压抑，才敢呼出一口气来。
刚进屋子，那人的信息就立刻发了过来，准确到让人怀疑是否是提前算好了时间。
『明天我来接你。』
段艺璇放下手机，走到窗子前往下望去，车子果然还没有离开。但也只是能让她刚好看到的时间，因为车子里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那道灸热目光，终于舍得启动车子驶离了她的视线范围。
目光收回，视线又停留在了玻璃窗上的人影上面，久久回神后，她也只是用手拨拉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刘海，转身进了房间。
才不会因为某人也在场，就去刻意妆扮一下的，明天就穿这身好了。
段艺璇凝视着挂在衣架上的黄色T恤和牛仔裤满意地点点头，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。
即使隔天要早起工作，段艺璇也会有强迫自己熬夜的习惯，因此每到周末一放假她就会睡到自然醒，而这一睡往往就会睡到了中午。
准确来说是被刘姝贤打来的电话吵醒的，不然可能会接着睡下去，踩着点踏进饭店也极有可能。
电话那头温绵的询问声，让段艺璇有一瞬间的恍惚。究竟有多久没有听到她叫起床了呢，掰着指头数似乎也数不清了。大概从大学毕业后到现在，就没有再联系过她了。
“又熬夜了吗？我要是不叫你，是不是又想迟到了？今天可是岁岁的生日，你难道想要让他……”
“是是，我这不是起了嘛。”段艺璇好声好气地打断了刘姝贤后面的话，边穿衣服边走向窗子边，果然那辆眼熟的红色轿车就停在楼下。
“好，我不啰嗦了，那我在楼下等你。”
挂了电话，段艺璇坐在梳妆台前迅速地化好了妆，换好鞋子又跑到镜子前继续照起来。她转身扭头照照背后，又正过身左照右照，内心犹豫不决间，门铃响了。
“怎么上来了，不是要在楼下等我吗？”段艺璇开门示意刘姝贤进来，表情有些不自然。要是让刘姝贤知道自己还在照镜子，那一定会被她嘲讽半天的。
不是怕什么来什么，而是刚刚好这个人总能猜透自己的半点小心思。
“虽然呢你穿什么都好看，但今天是岁岁的生日，我不介意更好看一些。”
“岁岁生日，为什么要你觉得我好看？”段艺璇恼于内心的羞赧，转头呛了刘姝贤一句，在看见她无话可说后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。
刘姝贤想不到能拿来回嘴的话，于是干脆直入主题转身在衣柜挑了一件白色长裙给段艺璇，“就穿这个吧，”但又怕段艺璇再说些废话来堵她，刮了刮鼻子决定索性将小外甥拉出来，“岁岁说喜欢。”
“他又没见过，哪里知道我有这件衣服？”
“他做梦梦见你穿了，快穿吧。”刘姝贤对于段艺璇比自己还杠这件事向来无可奈何，懒得与她盘逻辑，索性胡说八道催促起来。
“啧啧啧，也不知道是千岁梦见了我，还是哪个不正经的梦见……”
可一旦胡说八道起来，谁也讲不过段艺璇。
“对，是我想看你穿，你穿不穿？！”于是乎刘姝贤的大脑彻底放弃了思考，开始吼起来。
这一吼，仿佛又像是将二人拉回了从前。
“凶什么凶，你想看就直说嘛，我……我穿就是了。”
呸，段艺璇，欺软怕硬，没骨气。
两人赶到饭店时，大堂几乎已经坐满人了。千岁一眼看到自己小姨和老师走过来，激动得从座位上跳下来迎了上去，分别拉着两人的一只手走到了桌前。
“千岁，祝你生日快乐！”
“谢谢段老师！”
所有亲朋好友都到齐后纷纷对小寿星表示了祝福，千岁妈妈又说了几句祝福与迎宾词，大家就开始动筷了。
桌前人们觥筹交错热闹极了，段艺璇望着满桌的菜感到不知所措，突然一道溜鳝段被转到了自己的面前。她抬头看见刘姝贤夹了一筷子凉拌豆芽喂进了嘴里，而后笑意盈盈看着自己。
“既有爱屋及乌，便也会有根株牵连。不知这道溜鳝段会因桌上的人遭到厌恶还是倍加喜爱。”
只是在段艺璇看来，这副笑容有些过于勉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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